西式中文

(渡自歐化中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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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式中文,又稱歐化中文西化中文英式中文,謂漢語文之反故常,從西式者。西式有廣、有狹:或語式移植,自空而有;或漢言舊有,轉少為多。歐化顯於五四,見乎、譯。恒用辭繁錯,信矣未達,學者譏之。而首論之者,語言家王力也。蓋言語相接,其道有親、疏,其勢有淺、深。民羣之交於近,則口語亦變;既而遙處,則文字先之。西式中文,轉染而生者,造端乎傳譯也。

沿革

天啟崇禎間,耶穌會士若利瑪竇湯若望南懷仁艾儒略者,詣華布,兼介西學。時之君子大夫,佐以象胥之藝,莫不字取文言,譯臻雅境。且夫譯著等,西儒口述,華士筆達,潤色反覆,恒三易稿。西人欲取信乎東,每任改作,此其時語文之相激蕩也爾爾。洎鴉片兵燹道光開埠,西人遊於內郡,傳教所當,士夫以外,太半黔首。而黔首無文,入教日多,土白之用遂大矣。土白,與官話對。宣教西人,皆能雙語,不覺表述遷移,漢言而西式。如後之學者周作人言:「今人抵白話,謂為《馬太福音》語,予初不信,迨反觀之,乃悟其西式之祖矣。」

千八六八年,來華教士創《萬國公報》於上海。學術文章,作以文言,以干公卿;神道設教,必用白話,以取百姓。且不顧文辭之俚俗,郡國之殊類,地而別之,造為坊本。土白之《聖經》及《讚美詩》,存福州廣州上海寧波數譯。或初譯文言,待傳教之廣,重譯白話。其語文交染,西不西,白不白,此學界稱「白話新特色」云,比之《紅樓》,歐化較然可見。雖爾,宣教為大,學術次之,每有濡染,濫觴不遠,而不失為有初。

同光新政,官派留學。及莘莘歸國,弄移譯之潮,揚改萌之波,其業視中古梵學之來也非輕。若歐西十八九稘名著,悉具譯本。猶以林紓茶花女》譟其時,林譯者,文言也,群氓不通,乃有先覺若吳檮伍光建輩,倡譯直語。不數年,竟據譯席而南面矣。人謂此時白話,似古白而不得其謹,實新體白話,五四先驅。錢鍾書議之曰:「林子譯書,所用乃通俗、隨意之文言,歐化之多,不似古文家之不知新學,反類西人之強言漢語者矣。」是之謂西氣。當其時,吳檮《黑衣教士》中插入語、「被」字之泛用不罕覯,亦西氣焉。然晚清意譯之法大行,或編譯,原理思想是求,語文則輕之。復常改論,去原作遠,所變者唯人心。然規模之空前,俾時人出於漢學之囿,則文學革命之本。

至於五四,文教標新。胡適以八事主張於前,《新青年》以論辯導揚於後。勢欲殺文言而後快也,陳獨秀胡適曰:「獨至改良中國文學,當以白話為文學正宗之說,其是非甚明,必不容反對者有討論之餘地!必以吾輩所主張者為絕對之是,而不容他人之匡正也!」遂張《文學革命論》,以廢文言、新漢語為幟。由是,從之者雲集響應,聚訟嘩然。千九十八年四月,胡適倡「國語之文學,文學之國語」,將使來學之作書作詩,盡以白話,至廣之於講義、條陳、墓志銘等。同年,《新青年》行白話,魯迅作《狂人日記》,李大釗、陳獨秀創《每週評論》,傅斯年羅家倫辦《新潮》月刊。是時也,潮流湯湯,逆之者亡。寒暑再代,刊物已四百餘種。千九二〇年教部通令:其年秋始,舉凡課本,但行直言,而古文教材,一概作廢。是令初行於小學,而逐年推之,及二五年,白話文捷。

然白則白矣,時國語尚未定也。黃遵憲「我手寫吾口」之教,於格致文學,雖捷徑而窘步。傅斯年憂之,有「但以所言為文字,恐鼓唇弄舌,不足以為道理」之語。而五四以前,國音初定,四方之民猶啁啾相視,遂有求正於古白話者。而以來,古白唯俗,不足以闡西學而進明,未幾,革新議起,諸家之說如左:

一,錢玄同言:「中國文字,字義極為含混,文法極不精密」,附議者若傅斯年、陳望道、周作人、魯迅,大抵皆稱文法不密,思理不精,則於進步不利。欲深邃其思想者,宜首深邃其語言,否者與古文同病。

二,以謂疾在表達,不靈變也,傅斯年云:「今白話之所以貧者,以其字少,至於一切之詞、句、節,西人之靈變多於中國,則其精神亦倍於中國」。瞿秋白言:「華言窮乏甚矣!名物皆無名氏。欲使文、哲、政諸家,及普通之輩,作新倫理,變化氣象,須人人得為倉頡,人人得造新詞,人人得變句法。」

三,謂其病在抒情,而不說理。傅斯年云:「古白話,少且壞。多為小說,而稗官之作,非女子,即小人。又何解論、辯議之有哉?雖文言,亦何嘗解論、辯議?」周作人謂明清之小說,不善論理;林玉堂謂改革國文,乃時人義務。皆以語體必多,然後修辭有當,議論、講學,始各得其所。

要之,作新言語,師法西洋,義不容緩。五四人之目西洋也,無不擊節讚歎,拜為典範,其所論古文之失,即西人之「死語」論,而歐化則其蘄向。傅斯年首倡西式,作《怎樣做白話文?》,謂「欲靈活語言,須高一等鏡鑒。高等者何?莫西洋若。」欲使語言、思想相濟為變,納白話於精深、入之感情者,必西人步亦步、趨亦趨而後可,命曰「歐化的白話文」。錢玄同極贊喜,稱「持論精當,改良模範」,而胡適亦主「歐化修正,實乃中的」。鄭振鐸謂「欲精進,必贊同之」,陳望道言「凡知修辭、文法,無以反對」,魯迅稱「西文之侵入中國,必要者也,身不足故也」。歐化之道,由於移譯之途。移譯者,一以知人言,一以倡改作。故時之直譯,原文所有,恒不翻度,存其形式,以染漢言。是以譯者,非用信達,務在模效,猶魯迅所謂「寧信而不順」者,有意為之也。

自白話文勝,西式是從,波及之深,猶豹變斐然。時人謂之新潮,期文字之改易可翹首。千九四四年,王力論歐化:「此大事也,以比漢至有清,唯有過之而無不及。」呂叔湘謂:「大變在於詞,次變在於句。」黎錦熙憶之:「五四以還,風氣突變,無間教育也、藝文也、論理也,白話忽標為正宗,而譯本亦多,皆從西式。」蓋新文學,即西式文。始於清末,達於五四。今中文之面目,正形定此數十年耳。屆中共建政,憲章蘇聯俄文外鑠,亦得其之一偏。

數十年後,捍衛國語者興,攻訐不尠。如譯家思果,謂「乃今之譯,新語文也,勉強識之,誠非中文。」詩人余光中作《論中文的常態與變態》,稱「常民所書語體,其西化之病日甚矣,此中文之危機也」云。港人陳雲著《執正中文》、《中文解毒》以批導西式。外此,復有「語癌」之說,肇於網絡,要謂邏輯文法修辭之病。病多譯體,而歐化其選也。

研究

王力著《歐化的語法》,首論西式,盡其詞、句、篇章,成以一家之言。及千九五八年,《漢語史稿》作,補苴前說,兼論特質與啟迪,乃推為昆侖墟、星宿海。嗣有北京師範學院中文系專攻五四以來言語演進,論其多變;朱德熙搜討句法,主語必備之說始明。然皆專論,猶井中天。海外學人,庫伯勒之《論現代中文之歐化》、謝耀基之《歐化語法概論》,皆大作。庫氏書,與王力不同宗,謂合先斷語源,後考同異,否者,則其失在亂。謝氏專研規定,溯因及果,不出王力範圍。

今學賀陽,著《現代漢語歐化語法現象研究》,集大成。茲取自其書述之如左,通語為正,文言輔之,古白或不譯:

動、靜諸字

云謂為樞,偏正為用者,文言有之,若《論語·八佾》「夷狄之有君」者,古白罕見,譯乃復生,以行為名詞之故也,西文若adjust、adjustment,漢皆曰調整。分別如次:

「名+的+動」之式,文言有之,古白鮮用,今廣之。

  • 西遊記》「孫行者的詭譎」、《儒林外史》「父親的教訓」、《紅樓夢》「鳳姐的照顧」,通語「勞動量的減少」、「雷峰塔的倒掉」、「外國勢力的支配」。猶云「孫行者之詭譎、父親教誨、鳳姐照顧、勞動量之減少、雷峰塔覆、外國勢力之支配」,存偏正,或改為描寫句。

「名+動」之式,始於宋,多政署名,今廣之。

  • 宋史·職官志》「牛羊供應所」、《元史·泰定紀三》「鹽運司」、《清史稿·職官志三》「鹽引批驗所」、《清史稿·食貨志五》「茶引批驗大使」,通語「空氣污染」、「企業管理」、「文化交流」、「水土保持」、「文藝批評」。

「介字短語+動」之式,古文無之,始於譯,當英文to、of、for等。

  • 通語「對於汽車的迷戀」、「關於說話小說體裁也的記載猶云「愛汽車、說話史」,去介字改為直言。

稱代之字

英文第三身代字,存陰、陽、罔兩之別,而漢言固無以辨。後人以「他」為男為眾,以「伊、她」為女,以「牠、它」為獸為物者,皆始於五四。不定男女,曰「他或她」,蓋英文him or her也。分別論之:

言第三身,古或省略,或復指,今概以第三身代字塞,乃日多矣。

  • 朱自清《槳聲燈影裡的秦淮河》「但這些意思終於不曾撇開我的聽歌的盼望。的力量異常堅強;總想將別的思緒踏在腳下。」猶云「吾賞曲之意,剛毅勇猛,尚乎其餘,雖諸念雜之,不可斷也。」主語同,則以短讀縮為一句。

古白之「他」,兼獨與眾,今語眾則必稱「他們」。

  • 魯迅《無題》「我買定了八盒這『黃枚朱古律三文治』,付過錢,將他們裝入衣袋裡。」猶云「予沽『黃枚朱古律三文治』八盒,付欵已,置之囊中。」文言用「之」,無此病。

古白第三身代字罕用為主語,今則廣之。

  • 紅樓夢》「也有個老雀兒在窩裡」,魯迅《秋夜》「棗樹,他們簡直落盡了葉子。」

「定語+人身稱代」之式,古文所無。

  • 魯迅《狂人日記》「有了四千年喫人履歷的我,當初雖然不知道,現在明白,難見真的人。」猶云「予,食人四千年,初雖無識,今則知夫邂逅真人之難矣。」改定語為判斷。

區別、數量諸字

區別詞,一稱非謂形容詞,不可居主、賓、謂,古文少,若「雌、雄、新、老」等,今語日多,始於仿譯。

  • 袖珍辭典、有機化學、法定年齡、民事訴訟、雙邊會談、醫療設備、史前人類」等。

合沓量詞,古文所無,始於譯。

  • 人次」英言person-time,「千瓦時」英言kilowatt-hour,類之有「架次班次秒立方米車公里」等。

古人意不再數,則省言一,今不然,有「一+量詞」之式,猶英文之不定冠詞a、an者。

  • 「他是一個學生」。猶云「渠,學生也。」古文不言,去之。

「之一」於文言為分數,今用始於古白,其發揚則始於譯,源英文one of,至「最……之一」式者,一以極言,一以為地,輒不罕見。

介字

人以英文者形合,漢言則意合。形合者,文法顯明,標記勾連,以為辭匯;意合不然,語義、思理為經,而組織其緯矣。是故形合者,介字之用多;意合者,虛字所施淺。至五四以來譯述,中文始廓大其功用而有之,即「關於」、「對於」、「在」、「當」之類也。

今語「關於」,猶英文之about、on、over、to,狀語或定語;而古語則異義,猶言涉及。

  • 魯迅《隨感錄三十三》「關於吞食病菌的事,我上文所說的大概也是錯的,但現在手頭無書可查。」猶云「病菌之吞食,吾前言蓋謬,唯四顧無據可蹤。」於文言去之。

「對於」,亦非古文,古文者猶言相對,今語則英文for、to。文言於此,或言「於」,或無介字。

  • 胡適《建設的文學革命論》「對於那些腐敗文學,個個都該存一個『彼可取而代也』的心理。」猶云「宜用『彼可取而代也』之心,以待文學之腐敗者。」於文言去之。

「在+名詞+的+動詞+(之)下」式,古白有之,然所指實物,言方位也,五四後,以譯英文行為名詞,此固漢文所無。古語此義,或作「動詞+之下」,或否。

  • 毛澤東《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》「少數民族,特別是內蒙民族,在日本帝國主義的直接威脅之下,正在起來鬥爭。」猶云「倭霸來犯之際,漢外各部,尤內蒙古,方興爭而未艾也。」同義改述。

「就……而論」式,或作「就……而說」、「就……而言」,始於古白,而盛於五四。

  • 西遊記》「且就一日而論:子時得陽氣而丑則雞鳴,寅不通光而卯則日出。」今語例「就寫作技巧而言,我遠不如你。」

漢語時狀,每居句首,可介可不介,而古語以不介多,今語則介多,猶英文in、on。

  • 史記·季布欒布列傳》「於今創痍未瘳,噲又面諛,欲搖動天下。」《水滸全傳》「在黃昏時候,盡數出了土岡,望南先行。」魯迅《孔乙己》「在這時候,眾人也都哄笑起來,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。」

存在之句,文言不介,至古白始有,而罕見也,今用發揚於五四,猶英文之on、in、at。

  • 《西遊記》「那曉得在那東南黑角落上,往下去,另有個小洞。」冰心兩個家庭》「在桌子的那一邊,還壘著幾本,也是亞茜的字跡,是已經翻譯完了的。」

以「當」言時,自古有之,或作「當……(之時)/的時候/的時節」,然亦可不用。今廣用矣,當英文when、as、while。

  • 兒女英雄傳》「他當那秦始皇併吞六國統一四海全盛的時候,只小小一個泗上亭長。」冰心《斯人獨憔悴》「當我注意陳太太的時候,表妹忽然笑了。」

「當」固介字,以譯英文when、as、while,而when、as、while亦以引句也,然則「當」乃一變而為連詞矣,古文無之。

  • 王蒙蝴蝶》「當兒子把臉伏在一塊北冰洋牌大冰磚上,快樂地發出嗚嗚的聲音,他又是怎樣地幸福,怎樣地愜意啊!」猶云「其子面伏冰糕,快不自勝,而喜樂愜然何似!」於文言去「當」字。

連、助諸字

連字自古有之,而每略不用。及歐化,竟改不用為必用矣,此即英語形合而漢語意合之辨。

若並列連字,猶英文之and,一以綴詞,若「和、與」,一以連句,若「而且、並且」,古文皆可省。

  • 朱自清白種人——上帝的驕子》「他的臉老是那麼幽靜與真誠,皮下卻燒著親熱的火把。」猶云「其貌雖靜以諄,而心熱乃如爝火。」直譯古語。

主從連字,所言則轉折、因果、假設之類,古文無定式,但義正為是,今則前後相待,嚴密若西文者。

  • 古白「你死了,我做和尚」,通語「如果你死了,那麼我做和尚。」猶云「汝死,我剃。」語義已明,去連字。

古白「和」多連名詞,少有例外,五四後則名、動、形、副、短句皆可。

  • 三國演義》「關外至今人冷笑,頭顱猶問有和無。」《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》「這個統一戰線將繼續鞏固和發展。」毛澤東《論持久戰》「以上說的,都是說明為什麼是持久戰和為什麼最後勝利是中國的。」

古白「如果」必非現實,今語「如果」則所以為推論之用也。

  • 胡風文學上的五四》「如果說,前者是帶著現實主義的傾向,那後者就帶有浪漫主義的傾向了。」猶云「設前者尚實,則後者尚奇。」直譯古語。

古白初有「底、地」之別,「底」後作「的」。五四則以「的」為形容詞,「地」為副詞,甚者以「底」當英字of。

  • 科學底研究」the study of science;「科學的研究」scientific research;「科學地研究」to study scientifically。猶云「研究科學、科學上之研究、以科學研究之。」改為文言之助詞。

古白「地」用於疊字之後,五四以為副詞,又進而為「名詞+地」之式,猶文言之名詞變為狀語者。

  • 茅盾林家鋪子》「林小姐本能地伸手到小花頭上摸了一下。」猶云「林女郎不覺輕撫蓓蕾。」直譯古語。

至於動態助詞,「著」本附於持續,而五四後,其不必持續者亦綴之,而古文大抵可省。

  • 魯迅《傷逝》「這就證明著我的工作的切實。」猶云「吾工作之剴切,此實證之。」直譯古語。

或有並用之情助,而間以「和、並、而且、並且」者,古語所無。

  • 毛澤東《論持久戰》「所有這些,造成了和造成著為中國最後勝利所不可缺少的重要的條件。」猶云「凡此,皆中國之所以貞勝者也,不可或闕。」同義轉述。

「們」字之用,舊在人倫,今則舉凡複數。

  • 魯迅《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》「油蛉在這裡低唱,蟋蟀們在這裡彈琴。」猶云「油蛉低吟焉,蟋蟀鼓琴焉。」於文言可省。

共用格式

「(動詞甲+動詞乙)+名詞」式,謂多動共一賓,文言有之,古白偶見,然其動作皆相繫屬者也,今則無此限制,或前有修飾。

  • 人民日報》「國際社會有責任關心和幫助非洲國家實現穩定和發展。」及「在全世界範圍內全面禁止和徹底銷毀所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。」猶云「盡心力於非洲之和平安穩,萬國與有責焉、使全球大殺器悉禁悉銷而後已。」同義轉述。

「(動詞甲+動詞甲)+名詞」式,謂重動共一賓,古文所無,五四始有,仿效乎英文也。

  • 王力《漢語史稿》「現代漢語曾經接受和正在接受印歐語言的巨大影響。」猶云「歐辭之施及漢語也久矣。」同義轉述。

「(助詞甲+助詞乙)+動詞」式,謂多助助一動,亦源英語。

  • 魯迅《傷逝》「然而我們都不能,也不願這樣做。」猶云「然非所能,亦不願也。」同義轉述。

「(時狀甲+時狀乙)+動詞」式,謂二時飾一動,古文無之。

  • 李大釗我的馬克思主義觀》「唯物史觀也稱歷史的唯物主義。他在社會學上曾經,並且正在表現一種理想的運動。」猶云「唯物史觀,一稱歷史唯物論,群學上之思潮也,古今交輝。」同義轉述。

「被」字

「被」言受動,始於戰國,而為義多貶,今則兼言其正。

  • 冰心《寄小讀者》「上帝祝福的小朋友!你們正在母親的懷裡。」猶云:「天所福小友歟,汝在母懷。」改被動為轉述。

古文以其義貶,故用被動式者少,五四以來用如英文,義兼正負而使用者多。

  • 馮德英苦菜花》「廟宇裡的神像全搗毀了。」猶云:「廟中神像全毀。」改被動為描寫。

語序

古文並列之連詞,其用先後皆可,而英文則嵌之最末,今語同英文。

  • 俄國、日本和英國」,馮德英《苦菜花》「男人站在一邊,老人、女人和孩子們站在一邊。」猶云「俄及日英、老人及婦孺。」文言無定例。

古文「或」,多用於先,少用於後,而皆用者有之,今則亦如英文嵌之最末矣。

  • 白色、灰色或黑色」,朱自清公園》「他站在桌子上,椅子上,或是別的什麼上。」猶云「白或灰或黑、立於桌椅等。」於文言用於前。

古文舊法,從句居先,主句隨後,而至於古白,則先後皆可,五四以來譯文,從句在後者頗多,英文法也。

  • 儒林外史》「不是我只管要來催,因為要一總拆了修理。」老舍趙子曰》「天台公寓住著有三十上下位客人,雖然只有二十間客房。」

綜述

歐化之關係漢文法者三:

  • 古重會意,今重有形標誌,一也;
  • 語用之變,詞而句,句而章,章而全言,二也;
  • 語體判分之日盛,三也。

漢文歐化之法五:

  • 罕見舊詞,為外文所熏,而發為見慣者,一也;
  • 古無是用,而由仿譯而有之者,二也;
  • 實詞義近,而虛字未之有,則實化為虛,三也;
  • 句法移殖,語呈新式,四也;
  • 文辭仿譯,理成新說,五也。

西式中文特質四:

  • 其變則突變,一也;
  • 視古為異質,二也;
  • 其沿革受縛於語體,三也;
  • 語變須為人心所取,四也。

對照

西式中文,多見於通語,而文言亦有之,殆五四以前,重譯染蒙,學者蹈焉。茲舉文言歐化之例,枚舉如次:

  • 李大釗《自然的倫理觀與孔子》「道德者,宇宙現象之一也。」猶云「道德者,宇宙之所兆也。」於文言去「之一」。
  • 魯迅《摩羅詩力說》「裴倫初嘗責拿破崙對於革命思想之謬。」猶云「初,拿破崙謬於革命思想,裴倫責之。」於文言去「對於」。
  • 賀陽《現代漢語歐化語法現象研究》,商務印書館;
  • 王力《漢語史稿》;
  • 沈國威《現代漢語「歐化語法現象」中的日語因素問題》;
  • 《西化中文讓學者最受不了》,聯合新聞網(2005.07.14 );
  • 《何萬順:語言癌不癌?做一個XX的動作,其實一點都沒問題!》,獨立評論;
  • 《「進行一個XX的動作」 你得語言癌了嗎?》,天下雜誌;
  • 《「語言癌」是惡性腫瘤嗎?》,現代澳門日報;
  • 鄒家彥《這樣說就對了》,塗說出版;
  • 《「語言癌」是一個誤診的動作》,想想。

 
敘事完備,有條不紊,遂列正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