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布

秦末九江王 漢初淮南王
(渡自九江王布

淮南王英布六安人也。

反秦封王

 
項羽十八諸侯圖

少時客相之,當刑而王。及壯,坐法黥,布欣然笑曰:『人相我當刑而王,幾是乎?』人有聞者,共戲笑之。布以論輸驪山,驪山之徒數十萬人,布皆與其徒長豪桀交通,乃率其曹耦,亡命中爲群盜。

陳勝起事,布乃見番君,其眾數千人。番君以女妻之。章邯既滅陳勝,破呂臣軍,布引兵北擊秦左右校,破之青波,引兵而東。聞項梁會稽,西度,布以兵屬梁。梁西擊景駒、秦嘉等,布常冠軍。項梁聞陳勝死,立楚懷王,以布爲當陽君。項梁敗死,懷王與布及諸矦將皆聚彭城。當是時,急圍,趙數使人請救懷王。懷王使宋義爲上將,項籍與布皆屬之,北救趙。及籍殺宋義上,自立爲上將軍,使布先涉河,擊秦軍,數有利。籍乃悉引兵從之,遂破秦軍,降章邯等。諸矦兵皆服屬楚者,以布數以少敗眾也。

項籍引兵西至新安,又使布等夜擊阬章邯秦卒二十餘萬人。至函谷關,不得入,又使布等先從間道破關下軍,遂得入。至咸陽,布爲歬鋒。項王封諸將,立布爲「九江王」,都六安。尊懷王爲義帝,徙都長沙,乃陰令布擊之,布使將追殺於郴。

齊王田榮叛楚,項王往擊齊,徵兵九江,布稱病不往,遣將將數千人行。漢兵敗楚彭城,布又稱病不佐楚。項王由此怨布,數使使者譙讓召布,布愈恐,不敢往。項王方北憂、趙,西患,所與者獨布,又多其材,欲親用之,以故未擊。

歸漢擊楚

 
楚漢爭霸形勢圖
 
漢高滅楚

漢王與楚大戰彭城,不利,出梁地,至虞,謂左右曰:

『如彼等者,無足與計天下事者。』謁者隨何進曰:『不審陛下所謂。』漢王曰:『孰能爲我使淮南,使之發兵背楚,留項王於齊數月,我之取天下可以萬全。』隨何曰:『臣請使之。』乃與二十人俱使淮南。至,太宰主之,三日不得見。隨何因說太宰曰:『王之不見何,必以楚爲彊,以漢爲弱,此臣之所爲使。使何得見,言之而是邪,是大王所欲聞也;言之而非邪,使何等二十人伏斧質淮南巿,以明背漢而與楚也。』太宰乃言之王,王見之。隨何曰:『漢王使使臣敬進書大王御者,竊怪大王與楚何親也。』淮南王曰:『寡人北鄉而臣事之。』

隨何曰:『大王與項王俱列爲諸矦,北鄉而臣事之,必以楚爲彊,可以託國也。項王伐齊,身負版築,以爲士卒先。大王宜悉淮南之眾,身自將,爲楚軍歬鋒,今乃發四千人以助楚。夫北面而臣事人者,固若是乎?夫漢王戰於彭城,項王未出齊也,大王宜埽淮南之眾,日夜會戰彭城下。今撫萬人之眾,無一人渡淮者,陰拱而觀其孰勝。夫託國於人者,固若是乎?大王提空名以鄉楚,而欲厚自託,臣竊爲大王不取也。然大王不背楚者,以漢爲弱也。夫楚兵雖彊,天下負之以不義之名,以其背明約而殺義帝也。然而楚王特以戰勝自彊。漢王收諸侯,還守成皋、滎陽,下蜀、漢之粟,深溝壁壘,分卒守徼乘塞。楚人還兵,間以梁地,深入敵國八九百里,欲戰則不得,攻城則力不能,老弱轉糧千里之外。楚兵至滎陽、成皋,漢堅守而不動,進則不得攻,退則不能解,故楚兵不足罷也。使楚兵勝漢,則諸矦自危懼而相救。夫楚之彊,適足以致天下之兵耳。故楚不如漢,其勢易見也。今大王不與萬全之漢,而自託於危亡之楚,臣竊爲大王或之。臣非以淮南之兵足以亡楚也。夫大王發兵而背楚,項王必留;留數月,漢之取天下可以萬全。臣請與大王杖劍而歸漢王,漢王必裂地而分大王,又況淮南,必大王有也。故漢王敬使使臣進愚計,願大王之留意也。』淮南王曰:『請奉命。』陰許叛楚與漢,未敢泄。

楚使者在,方急責布發兵,隨何直入曰:『九江王已歸漢,楚何以得發兵!』布愕然。楚使者起,何因說布曰:『事已搆,獨可遂殺楚使,毋使歸,而疾走漢并力。』布曰:『如使者教。』因起兵而攻楚。楚使項聲、龍且攻淮南,項王留而攻下邑。數月,龍且攻淮南,破布軍。布欲引兵走漢,恐項王擊之,故間行與隨何俱歸漢。

布至,漢王方踞床洗,而召布入見。布大怒,悔來,欲自殺。出就舍,張御食飲從官如漢王居,布又大喜過望,於是乃使人之九江。楚已使項伯收九江兵,盡殺布妻子。布使者頗得故人幸臣,將眾數千人歸漢。漢益分布兵而與俱北,收兵至成皋。四年秋七月,立布爲「淮南王」,與擊項籍。布使人之九江,得數縣。五年,布與劉賈入九江,誘大司馬周殷,殷反楚。遂舉九江兵與漢擊楚,破垓下。

鳥盡弓藏

 
漢高帝劉邦

項籍死,漢王即皇帝位,置酒對眾折隨何曰腐儒,『爲天下安用腐儒哉!』隨何跪曰:『夫陛下引兵攻彭城,楚王未去齊也,陛下發步卒五萬人,騎五千,能以取淮南乎?』曰:『不能。』隨何曰:『陛下使何與二十人使淮南,如陛下之意,是何之功賢於步卒數萬,騎五千也。然陛下謂何腐儒,「爲天下安用腐儒」,何也?』高帝曰:『吾方圖子之功。』乃以隨何爲護軍中尉。布遂剖符爲淮南王,都六安,九江、廬江、衡山、豫章郡皆屬焉。

六年,朝陳。七年,朝雒陽。九年,朝長安。十一年,高后誅淮陰侯韓信,布因心恐。夏,漢誅梁王彭越,盛其醢以遍賜諸侯。至淮南,淮南王方獵,見醢而大恐,乃陰令人部聚兵,候伺旁郡警急。

布有所幸姬病,就醫。醫家與中大夫賁赫對門,赫乃厚餽遺,從姬飲醫家。姬侍王,從容語次,譽赫長者也。王怒曰:『女安從知之?』具道,王疑與亂。赫恐,稱病。王愈怒,欲捕赫。赫上變事,乘傳詣長安。布使人追,不及。赫至,上變,言布謀反有端,可先未發誅也。高帝以其書語相國蕭何,蕭何曰:『布不宜有此,恐仇怨妄誣之。請繫赫,使人微驗淮南王。』布見赫以罪亡上變,已疑其言國陰事。漢使又來,頗有所驗,遂族赫家,發兵反。

反書聞,高帝乃赦赫,以爲將軍。召諸侯問:『布反,爲之柰何?』皆曰:『發兵阬豎子耳,何能爲!』汝陰侯滕公以問其客薛公,薛公曰:『是固當反。』滕公曰:『上裂地而封之,疏爵而貴之,南面而立萬乘之主,其反何也?』薛公曰:『歬年殺彭越,往年殺韓信,三人皆同功一體之人也。自疑禍及身,故反耳。』滕公言之上曰:『臣客故楚令尹薛公,其人有籌策,可問。』高帝乃見問薛公,對曰:『布反不足怪也。使布出於上計,山東非漢之有也;出於中計,勝負之數未可知也;出於下計,陛下安枕而臥矣。』高帝曰:『何謂上計?』薛公對曰:『東取,西取楚,并齊取,傳檄、趙,固守其所,山東非漢之有也。』『何謂中計?』『東取吳,西取楚,并,據敖倉之粟,塞成皋之險,勝敗之數未可知也。』『何謂下計?』『東取吳,西取下蔡,歸重於,身歸長沙,陛下安枕而臥,漢無事矣。』高帝曰:『是計將安出?』薛公曰:『出下計。』高帝曰:『胡爲廢上計而出下計?』薛公曰:『布故驪山之徒也,致萬乘之主,此皆爲身,不顧後爲百姓萬世慮者也,故出下計。』高帝曰:『善。』封薛公千戶,遂發兵自將東擊布。

布初起兵,謂其將曰:『劉邦老矣,厭兵,必不能來。使諸將,諸將獨患淮陰侯、梁王,今已死,餘不足畏。』故遂反。果如薛公揣之,東擊荊,荊王劉賈走死富陵。盡劫其兵,度淮擊楚。楚發兵與戰徐、僮間,爲三軍,欲以相救爲奇。或說楚將曰:『布善用兵,民素畏之。且兵法,諸矦自戰其地爲散地。今別爲三,彼敗吾一,餘皆走,安能相救!』不從。布果破其一軍,二軍散走。

遂西往,與漢兵遇蘄西。布兵精甚,高帝乃壁庸城,望布軍置陳如項籍軍。高帝惡之,與布相望見,隃謂布『何苦而反?』布曰:『欲爲帝耳。』高帝怒罵之,遂戰,破布軍。布走渡淮,數止戰,不利,與百餘人走江南。布舊與番君婚,故長沙哀王使人誘布,偽與俱亡,走越,布信而隨至番陽。番陽人殺布於茲鄉,遂滅之。

考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