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宜中,字與權,永嘉人也。少甚貧,而性特俊拔。有賈人推其生時,以為當大貴,以女妻之。既入太學,有文譽。寶祐中,丁大全以戚里婢婿事權幸盧允升、董宋臣,困得寵於理宗,擢為殿中侍御史,在台橫甚。宜中與黃鏞、劉黻、林測祖、陳宗、曾唯六人上書攻之。大全怒,使監察御史吳衍劾宜中,削其籍,拘管他州。司業率十二齋生,冠帶送之橋門之外,大全益怒,立碑學中,戒諸生亡妄議國政,且令自後有上書者,前廊生看詳以牒報檢院。由是,士論翕然稱之,號為「六君子」。宜中謫建昌軍。[]

大全既竄,丞相吳潛奏還之。賈似道入相,復為之請,有詔六人皆免省試令赴。景定三年,廷試,而宜中中第二人。六人之中,宜中尤達時務。由紹興府推官、戶部架閣、秘書省正字、校書郎,數年遷監察御史。[]

程元鳳再相,似道恐其侵權,欲去之。宜中首劾元鳳縱丁大全肆惡,基宗社之禍。命格,除太府卿。宜中亦自請外,為江東提舉茶鹽常平公事。四年,改浙西提刑。五年,召為崇政殿說書,累遷禮部侍郎兼中書舍人。七年,閩闕帥,以敷文閣待制、知福州。在官得民心,歲余入為刑部尚書。十年,拜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。[]

德祐元年,陞同知樞密院事。二月,似道喪師蕪湖,乃以宜中知樞密院兼參知政事。已而翁應龍自軍中歸,宜中問似道所在,應龍以不知對。宜中以為似道已死,即上疏乞正似道誤國之罪。似道行時,以所親信韓震總禁兵,人有言震欲以兵劫遷者,宜中召震計事,伏壯士袖鐵椎擊殺之,以示不黨於似道。[]

時右丞相章鑒宵遁,曾淵子等請命宜中攝丞相事。詔以王爚為左丞相,拜宜中特進、右丞相。四月,爚還朝論事,即與宜中不合。台臣孫嶸叟請竄籍潛說友、吳益、李珏,宜中以為「簿錄非盛世事,祖宗忠厚,未嘗輕用之。珏方召入朝,遽加重刑,恐後無以示信」。爚力爭,以為當如嶸叟議。會留夢炎自湖南入朝爚與宜中俱乞罷政,請以夢炎為相。太皇太后乃以宜中為左丞相,夢炎為右丞相,爚進平章軍國重事。爚拜命,即日僦民居,以丞相府讓宜中,宜中上疏,以為「一辭一受,何以解天下之譏」,亦去。遣使數輩遮留之,始至。[]

時命張世傑等四道進師,二丞相都督軍馬而不出督。爚請以一丞相建閫吳門,以護諸將;不然,則已請行。宜中愧,始與夢炎上疏乞行邊。事下公卿議不決。七月,世傑等兵果敗於焦山。爚奏言:「事無重於兵,今二相並建都督,廟算指授,臣不得而知。比者,六月出師,諸將無統。臣豈不知吳門距京不遠,而必為此請者,蓋大敵在境,非陛下自將則大臣開督。今世傑以諸將心力不一而敗,不知國家尚堪幾敗邪?臣既不得其職,又不得其言,乞罷免。」不允。[]

爚子□乃嗾京學生伏闕上書,數宜中過失數十事,其略以為:「趙溍、趙與鑒皆棄城遁,宜中乃借使過之說,以報私恩。令狐概、潛說友皆以城降,乃受其包苴而為之羽翼。文天詳率兵勤王,信讒而沮撓之。似道喪師誤國,陽請致罰而陰佑之。大兵薄國門,勤王之師乃留之京城而不遣。宰相當出督,而畏縮猶豫,第令集議而不行。呂師夔狼子野心,而使之通好乞盟。張世傑步兵而用之於水,劉師勇水兵而用之於步,指授失宜,因以敗事。臣恐誤國將不止於一似道也。」[]

臨安府捕逮京學生。召之亦不至。太皇太后自為書遺其母楊,使勉諭之,宜中始乞以祠官入侍,乃拜醴泉觀使。十月壬寅,始造朝,尋為右丞相,然事已去矣。宜中倉皇發京城民為兵,民年十五以上者皆籍之,人皆以為笑。十一月,遣張全合尹玉、麻士龍兵援常州,玉與士龍皆戰死,全不發一矢,奔還。文天祥請誅全,宜中釋不問。已而,常州破,兵薄獨松關,鄰邑望風皆遁。[]

宜中遣使如軍中請和不得,即率群臣入宮請遷都,太皇太后不可。宜中痛哭請之,太皇太后乃命裝俟升車,給百官路費銀。及暮,宜中不入,太皇太后怒曰:「吾初不欲遷,而大臣數以為請,顧欺我邪?」脫簪珥擲之地,遂閉閣,群臣求內引,皆不納。蓋宜中實以明日遷,倉卒奏陳失審耳。[]

宜中初與大元丞相伯顏期會軍中,既而悔之,不果往。伯顏將兵至皋亭山,宜中宵遁,陸秀夫奉二王入溫州,遣人召宜中。宜中至溫州,而其母死。張世傑舁其棺舟中,遂與俱入閩中。益王立,復以為左丞相。井澳之敗,宜中欲奉王走占城,乃先如占城諭意,度事不可為,遂不反。二王累使召之,終不至。至元十九年,大軍伐占城,宜中走暹,後沒於暹。[]

宜中為人多術數,少為縣學生,其父為吏受贓當黥,宜中上書溫守魏克愚請貸之。克愚以為黠吏,卒置之法。其後宜中為浙西提刑,克愚郊迎,宜中報禮不書銜,亦云「部下民陳某」,克愚皇恐不敢受,袖而謝之。宜中陽禮之,而陰摭其過,無所得。其後,克愚發賈德生冒借官木事,忤似道,廢罷家居。宜中入,乃極言克愚居鄉不法事,似道令章鑒劾之,貶嚴州。克愚之死,宜中擠之為多。[]

  1. 一點〇〇 一點〇一 一點〇二 一點〇三 一點〇四 一點〇五 一點〇六 一點〇七 一點〇八 一點〇九 一點一〇 脫脫等《宋史·卷四百十八·列傳第百七十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