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加藤清正」:各本之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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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無異)

二〇〇六年一〇月二一日 (六) 一六時二九分審

  加藤清正者,尾张中村人也。其祖父本美浓将,殆于阵,其族因徙尾张。父清忠,鄙人也,早亡。清正依母族而活。

  羽柴秀吉既贵,欲壮家族,乃秘养亲戚孤幼者于府中。清正母,秀吉母之从妹,贫不能自给,遂携清正谒秀吉。北政所不能育,偶见清正,喜其憨直,遂索养之,爱如己出。

  清正既长,长六尺,多膂力,精枪术,喜闻兵法战阵事。福岛正则者,秀吉门客也,形容雄奇,素以豪勇闻,秀吉以下颇惮之。正则尝以语侵清正,清正即踊跃击之。正则倚力与斗,竟不能下。斗良久,皆大笑,因痛饮,遂结莫逆之好。秀吉闻之,叹曰:“是儿竟大奇也。”自是遂特器之。

  秀吉之封长滨也,擢清正、正则为近侍,出入皆命持大枪从左右。巡游所至,吏民莫敢仰视。

  秀吉将军攻鸟取,清正以部曲从其左右。城破,清正未得先登,乃掷枪咆哮,引恨终日。秀吉之攻冠山,清正自请先。秀吉壮之,诺。及战,清正舞枪赴阵,当者皆披靡。身被三创,斩首数级。既捷,献首于秀吉前。秀吉喜,益其禄。于是三军咸服其勇,皆以虎呼之。

  天正十年,明智光秀叛杀信长。秀吉旋平光秀,因夺织田旧领,遂与柴田胜家构恶。十一年,合战于贱之岳。秀吉乃命清正、正则将近侍数十辈先。及战,慷慨呼啸而前,柴田军莫敢缨其锋。秀吉遥见敌旌乱,乃命张左右翼驰之,柴田军始溃。有山路将监者,柴田宿将也,自骑白马断后。清正驰至,与之斗良久,不能胜。正则鸣鼓壮其意。将监惧,反走,清正因刺杀之。与是三军振奋,遂破柴田。秀吉闻之,亲壮清正辈曰:“贱岳七本枪”。

  柴田既灭,秀吉乃益诸将禄。正则年长,得五千石。清正亦以战功遥封三千石。檄书至,清正夺檄而掷之,骂曰:“吾才力宁下正则邪!”因欲合部曲攻正则。从人谏之者三,方免。及受诏,犹恨恨不己。秀吉近臣石田三成素与清正有隙,闻其事,乃构陷于秀吉前。秀吉未之信也。清正闻之,遂恨三成切齿。

  天正十三年,清正以军监从羽柴秀长讨长宗我部氏。清正尝纵部曲掠财货,所过皆焚坏。一野僧遥见之,径趋清正前。以掌击其顶,喝曰:“菩提血海,白莲枪从。金刚狮子,还不顿悟!”清正落魄,徐拜曰:“愿受吾师戒!”僧斥曰:“地狱未空也!”言迄径去。清正嘿然良久,自是常斋僧而颂佛号,虽处戎马而不辍。及军还,尽出囊储筑寺于浪速,专祀其父也。

  秀吉既平九州,乃大封诸将以镇其土。夫肥后国,本龙造寺氏土也。民风素悍,多耻耕作,争以轻侠为业。诸郡豪侠凡五十二,各以其众据坞堡。秀吉新得肥后,弗能调其租税,乃命佐佐成政治其民。成政本柴田降将也,感其恩遇,急欲报之,乃将三千卒横行国内,见百姓不治理产业者皆杀之,悬首城门,欲以威服国人。百姓大怨,咸携老幼而投豪帅。成政大怒,勒兵攻坞堡,不克而还。不三日,豪杰隈部亲永以城池叛,肥后诸帅纷应之。不旬月,应隈部者无虑二万。秀吉闻之大怒,乃命成政自剖以谢,别令加藤清正、小西行长各将部曲往镇之。

  小西行长者,本贾人子也,以货殖仕于秀吉,颇有宠焉。清正以武士自度,特不直行长。行长先入肥后,战,不利。清正因合大军后至,逐地坏田地町屋。诸豪杰遂困,渐有降者,清正辄收之。因驱降者攻隈部城,矢石交加,死者相枕藉也。遂下隈本城,斩亲永。乃出向降者,尽戮之。死者凡七千人,菊池川为之赤。于是肥后乱平。

  秀吉裂肥后土,命清正、行长分治之。清正怒语于家臣曰:“肥后自我辈百战得之,行长贾子安能分吾勋邪!”方一月,豪杰志歧氏复叛于天草。行长不能胜,乃求援于清正。清正自将部曲往,十日乃平。自是清正益轻行长。

  清正尝乘船涉海,遽遇烈风,流至荒岛。朝鲜将李舜臣闻之,遣使馈以粮脯,因诫其不得侵朝鲜。清正遂得还。

  淀姬新宠于秀吉,甚见宠。诸臣争以珠玉赂之。北政所素雅洁,恶之,乃别居于庵堂。清正、正则素以母事北政所,每过辄拜之,各诉平事,奉礼如生母。或以谗进秀吉,秀吉未之信也。

  文禄元年,秀吉思逞大欲于大明,乃会诸侯兵马于名护屋,将假朝鲜道。治九军,分属清正等辈。三月,加清正、行长为都元帅,石田三成为军正,对马岛宗氏为导,令其各将部曲袭朝鲜。四月朔,行长下朝鲜釜山,因屠之。清正、黑田长政诸辈各将舟师入朝鲜。

  行长既下忠州,乃合诸将议取王京。行长新胜,欲乘轻锐而下之。清正怒曰:“尔潜发而成功,由宗氏谙地理耳,非尔之力。且殿下令予与尔隔日为先锋,汝背之者何哉?自今日隔日为先锋,以试其利钝。”行长徐曰:“已薄其都,不如分路而进,速拔之。”清正嗤之曰:“背军令,但贪私利,何似贾竖子哉!”行长与之论,不下。清正躁,跳踉如雷,引刀劈行长所奉之天主像。行长素虔于南蛮教,因盛怒,燃铳欲击清正,锅岛直茂、松浦镇信急止之,方免。自是,二人相疾入骨。

  日军既下王京,尽焚朝鲜宫室卷藏,乃分兵而北。清正将部曲向咸境道,败朝鲜将韩克勤。朝鲜民屡袭清正俑道。清正怒,所过尽焚掠。但遇朝鲜人,无老幼皆杀之。时有会宁督献朝鲜二王子来降,清正拘之于营。清正尝将五千骑绝图门江,涉大明境。大明守吏使游骑抄其后,虚张旌帜以赫之。清正惧道绝,因烧辎重退。

  清正将众尝入朝鲜野寺,命僧人自缚,唯一僧不动。清正以刃拟其颈,僧神色如常,清正收刃曰:“真高僧也。”遂纵之。后察之,僧号泗溟惟政。檄令朝鲜僧人起兵勤王者,盖此人也。

  文禄二年,大明将李如松受平倭提督号,将辽东四万骑往救朝鲜。行长与之战,大溃,日军震惊,皆返王京。清正畏道绝,亦走。于是朝鲜半壁皆复。秀吉亦恐,乃遣行长臣内藤如安往议谈。清正遂还朝鲜王子。日军退屯海偶。清正诸辈俱还。

  秀吉病朝鲜将李舜臣之能。乃与众人计,欲以舜臣尝救清正事间杀之。清正慨然进曰:“舜臣者,三国之豪雄也。清正不能及也。武士战者固以刀戟,奈何以谗特为刃邪!清正虽愚,幸得楼船五百,必擒舜臣!”谏之者三,秀吉弗之听也。清正怏怏,饮恨终日。

  庆长元年,秀吉复命侵朝鲜。日军多苦怨,见朝鲜人辄屠之,争割其耳鼻以邀功。清正旌之所过,虽比丘尼亦不能免于荼。日军以二十万师克南原,屠之。

  清正虔信三宝,虽从战阵,亦携僧侣,解鞍辄命颂佛号。日军尝屠城,至夕乃止。清正命僧人颂经。僧曰:“君侯尝见我佛地狱图否?”曰:“未之见也。”僧辄以槌指尸场曰:“此即是也。”清正粟然,经卷坠地而弗觉。

  九月,大明大军复至,将军解生败黑田长政、毛利秀元于稽山。日将皆胆丧,急退坞堡而据之。

  清正守蔚山一月,不能支,乃夜遁岛山;大明元帅麻贵将轻骑往趣,清正设空寨诱而破之。麻贵叹曰:“吾知兵三十年,不意东瀛亦有能者。”清正复弃城,以其军与浅野长政父子旋守蔚山,方入城,大明经略杨镐将大军暴至,围之数匝,日夜攻之。战十昼夜,蔚山五寨俱陷,然大明终不能下之。日军粮绝,士卒饿毙者无算,存者皆竞相食也。清正惧,数遣使间问明将云:“投降可得全不?”后一日,明军食亦绝。夜,大雪暴至,明卒饥寒,怨愤汹汹。杨镐惧变,自遁。明军觉失帅,争溃,尽走险阻。会日军援骑数万至,因追击之,大明、朝鲜之卒死无算也。清正乃得扶出,业不能人言矣。

  初,清正尝掠朝鲜工匠书籍,日输日本。秀吉以为善,特嘉其行。小西行长疾之,乃以财货赂秀吉左右,使言清正骄横不法事。谗言日闻于秀吉。明将刘铤尝以爵禄诱清正,清正作书拒之。书中有诅行长语。秀吉获其书,遂疑清正不臣焉,乃檄召清正归国,夺其军与浅野氏。清正见檄,怒曰:“清正虽愚,奈何以一旅之卒反于海外邪!此必行长辈见谗也!”因自合部曲,将攻行长。德川家康遣使语之曰:“君侯无罪见谗,吾等固知之也。归则肉袒负荆,自白太阁可也。今君侯若攻行长,则其反自明也。且大明日迫于外,吾军奔命旦夕,此固自祸萧墙时邪?为恶必自祸,君且待之。”清正悟,改容谢之,遂还。

  既归,即锢于伏见请室。清正欲自白于秀吉。秀吉惑于三成,弗见。居数月,京都地震大作,伏见城郭宫室皆废。清正闻之,乃自脱枷锁,破门谒伏见废墟。卫门者细川忠兴,素知清正,乃纵之入。倾之,三成亦至。忠兴素恶其为人,然亦纵之入。秀吉命清正折枝为杖守内室门。三成欲入,清正固不从也。秀吉闻之,语与左右曰:“清正自幼从我,既吾子也。岂有子反父哉!”遂赦清正罪,复其兵权。清正自请归朝鲜督战,许之。

  既归,复守。明帅麻贵遣朝鲜僧惟敬持书诱清正。清正置书,设茶米斋惟敬,因问曰:“尔朝鲜梵林以孰物为宝?”惟敬正色曰:“吾国军民所宝者无它,惟将军首耳!”清正但笑而已,中实惮之。乃全礼遣之归。

  明将刘铤攻小西行长甚急,行长不能支,乃求救于清正、岛津义弘。或劝以弗救,清正慨然曰:“吾宁以私憾而废国家哉?”乃自将卒救,未至,闻义弘水师覆,乃还。行长自弃众浮海还日本。

  庆长三年八月,秀吉死,德川家康、前田利家奉幼主秀赖摄政,檄召清正等还。清正乃虚设旌旗于城上,命老弱击鼓,自引众间出,次第登舟。九月,帆归大坂,方知秀吉死也。

  清正归肥后,乃驱所掠朝鲜民为奴。广筑寺院,修葺町屋。治菊池川,为广堰。复开水道,引其水溉田。于是国人皆喜,戴之如神明。时行长政虐,清正遣人诱其部民,来者甚众。行长虽恨,卒不敢问。

  庆长四年三月,前田利家死,诸侯皆集大坂吊之。淀姬以德川家康威名素重,恐其不臣,乃命石田三成谋之。三成欲刺家康于大坂。家康素厚清正,遣使秘告之。清正乃延福岛正则、细川忠兴、池田辉政、加藤嘉明、黑田长政、浅野幸长诸侯饮,及酣,解衣箕踞,慨然曰:“夫三成者,文吏也,无尺寸之军功,但以敛聚得显贵耳。今三成欲杀家康,是以谗佞害武士也。家康死,则吾辈武人死无日矣。清正虽不才,愿斩三成首谢太阁祭前!”正则等膝席皆曰:“固吾愿也!幸从君侯!”夜,七候各勒部曲,鸣鼓将攻三成。三成觉,遣使谢清正,自逾垣走匿,方得免。自是清正诸将皆党于家康。

  关原战起,清正入东军,受家康命略北九州。

  清正檄书降锅岛直茂,复救细川家臣松井康之,战皆捷。时行长自将部曲会三成,清正乃合兵围行长都肥后宇土。行长弟行景勒兵守之,清正不能下。围之一月,行长死讯闻,行景自剖,遂灭小西氏。家康嘉清正功,以肥后全土封之。

  后,家康黜丰臣氏,建幕府于江户。清正怒其行,尝阴语于部将饭田角兵卫曰:“吾昔以护秀赖而入东军,不意内府亦奸雄也。然则吾亦何颜见太阁于泉下邪?”每念关原事,辄切齿不己。饭田角兵卫,清正同乡也,与森本仪太夫早投清正,故得亲任。后,闻秀赖长,乃间遣人入大坂,持书通于淀姬,但言太阁旧恩弗忘。淀姬嘉之,乃托以恢复事。清正乃命朝鲜匠人筑熊本城。竣,城基石垣高数丈余。清正因以为都,积蓄粮秣,欲为守战之计。

  家康屡召秀赖进觐,淀姬但辞以年幼,弗敢往。秀赖既长,家康复请之,淀姬无以辞,乃间召清正、福岛正则、浅野长晟计议。清正曰:“吾等俱本太阁门下,微丰臣氏,早为尘土矣。护持幼主,固吾职也。”淀姬曰:“惟俱家康挟之反江户。”清正慨然曰:“吾在则秀赖在,固无害也。家康若生二心,清正但与之俱碎耳!”秀赖遂赴京都。驾之所至,清正、正则被甲带刀,勒部曲周而夹护之。家康子赖宣迎之,欲见秀赖。清正按刀叱曰:“尔素知书,宁可倨见贵人哉!”家康闻而患之,乃设宴于途,欲使清正等远秀赖。清正、正则身自按刀扶轿,若无闻者。终会晤,清正无一言,虽寸步亦未离秀赖也。

  秀赖既还,毫发无伤。清正对正则笑曰:“秀赖安泰,吾辈终报太阁恩义于万一也!”居大坂饮数日,相辞归国。舟行于海上,清正夜起,饮数斗,取经颂之,未竟,忽语于从人曰:“地狱空矣!”遂薨。时年五十。肥后民感其德,为之立祠,每及丰年,辄罗舞悬帜而祀之。

  其次子忠广嗣,以年幼,听政于幕府。庆长十九年尚江户将军秀忠养女。宽永九年,坐家臣私通大坂事,谪居出羽,国除。